“可是，朕……朕好像疝疾又犯了，非万妃在边上，朕难以入睡啊!”

朱见深很是为难，但万贞儿立马就将这难题解决了：

“皇上，您不用担心，我就在您床边坐一夜，这样老天总不会怪罪吧?”

“那就这样吧。你们去吧。”

朱见深遣散了他们几个之后，看着贞儿全身穿戴起来。

她依旧一身锦衣卫服饰，只是头发太湿，披在腰间，看上去在飒爽之中另有一种妩媚。

“皇上，您不用怕。来，让小妈把头发弄干，要不然以后会头痛的。”

万贞儿把火盆搬近，又用干毛巾揩着朱见深的长发，那模样，就像妈妈对待心爱的孩子。

不多时，朱见深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贞儿看着他，眼神渐渐也迷离起来。

电闪雷鸣的那一刻，那几个负责传递皇子噩耗的锦衣卫校官正行进在郊区的路上。

天太黑了，几支火把根本不起作用，他们迷路了。

“不对，咱们走反了。看，这是大杨庄。完了完了，大祀殿在李庄边上，咱们冤枉跑了几十里地，要下半夜才能赶到啦。”

领队的校官拿着火把照了照路旁的一块石碑，上面“大杨庄”三个字清晰可见。

大家只好翻身上马，又往来路上走。

“这回可不能跑岔了。头儿，你领路。”

“好，跟着，别落下。”

几匹快马飞驰而去。

因是迎风而行，冷风很快就将他们的火把扑灭，四周一片漆黑。

“不行，快点着气死风灯。”

于是，又点上气死风灯。可气死风灯仅有一盏，几匹马只好慢慢走着。

没走多远，马匹突然全都嘶鸣起来，接着黑沉沉的天上蓦地被闪电撕开个口子，一阵浑浊、奇特的轰鸣声加上强烈的摇晃和震颤，令他们魂飞魄散。

“哎呀，不得了，是地震!”

说话的锦衣卫士惊叫一声，连人带马掉入刹那间裂开的地缝中，发出沉闷的惨叫。

马灯挂在地缝边上，照在踢腾着的几只马腿上，仿佛一幅地狱图。

“快，快走!”

剩下的人想打马飞奔，马却暴烈地将他们摔下。

有几人在地上打个滚后，爬起来又跟着那些疯跑的马狂奔。

领队的锦衣卫校官的脚被马蹬子套住，马也不管，拖着他就跑。

起先电闪雷鸣中还有他的呼叫，后来就只剩下风声雷声雨声了。

偶尔一道闪电下来，可以看见有房子倒塌了，那道深不可测的地缝就像一道扭曲的伤口，蜿蜒在大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地都似乎累得沉寂了时，黑暗中传来呼儿唤女的喊声、狗吠声、哭声，显得无比凄惨。

“老马，马如飞!你在吗?”

“王山儿?你在哪里?我在这边呢，我是马如飞。老陈、小张、小江呢?”

“老陈被马拖死了，小江掉地沟里也活不了啦，小张不晓得在哪里。小张!小张!”

然而，小张没有回音。

于是惊魂未定的马如飞和王山儿只好步行到大祀殿去报信。

天刚放亮，郊祀的仪式就开始了，只是很不顺利。

祭坛上的灯烛，朱见深点了八次才点着。他刚要成礼，突然间又厉风席卷，将灯烛尽数吹灭。

更可怕的是这风打着旋，好像还冒着黑气，从人身上扫过时，奇寒无比不说，还夹杂着腥臭味。

接着，拇指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打得法器乒乓作响。执旗举幡的旗手和主管郊祀奏乐的乐官及一些太监被冰雹打得头破血流。

朱见深躲在伞下，冰雹之罪倒未受，但他实在怕得不行，上下牙格格作响，面如死灰，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也许是惧怕再不成礼上天更要责怪，他居然坚持着祭祀完了。

礼刚成，他便昏了过去。

“快，姜汤侍候!”

太监们抱着皇上疾步回到斋宫。

万贞儿急得不行，见状赶忙掐朱见深的人中。

喂了几勺姜汤后，朱见深醒过来了。

“我的妈呀!朕……朕错了吗?”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万贞儿，万贞儿握着他的手安慰道：

“皇上，骏马都有失蹄之时。金无足赤嘛，您也别太苛求自己，有些事以后不再做就是了。”

万贞儿语带双关地说着，一边双手合什，念了几句赞语，朱见深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些血色。

这时，梁芳领着满身泥水血污、疲惫不堪的马如飞和王山儿过来了，还没等跪下，两人就大喊。

“启……启禀皇上，不得了啦，宫里出大事儿了!”

紫禁城再一次披上了悲哀的白色。

白色的灯笼，白色的幡，乌纱的花结，连空气都似乎冻结了。

昭德宫更是死气沉沉。自皇子死后，万贵妃已经绝食两天了。

“贞儿，小妈，你……你一定要吃饭。你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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