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扬回屋卸下铠甲,心里却始终惴惴不安。
他一向都十分听从父亲的话,但这一次,他却对父亲的话心生疑窦。姒容景出事,姒太尉和孔太常都袖手旁观,姜家也独善其身,放眼满朝文武,又会有谁会来救他?更何况,以他跟京兆尹打过交道的经验来看,京兆尹是一个擅用刑讯对犯人进行逼供的人,姒容景落在他手中,即使昭王最后未定他死罪,难免也在狱中被折磨地半死不活。
想到这里,他越加觉得不妥,正要准备出门,孰料,刚一打开房门,迎面竟撞上了姐姐姜婉兮。
姜婉兮莞尔一笑,眼里满是温柔地望着自己的弟弟,道,“清扬,你可是要出门去?”
姜清扬脸上不大自然,否认道,“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要立时回去。”
姜婉兮垂下眼帘,对左右的侍女道,“你们先下去吧。”
姜清扬道,“不知姐姐找清扬何事?清扬真的有急事要出去。”
姜婉兮掩着手绢笑道,“又扯谎,你要是真有急事要回军营,为何又回屋将铠甲卸下?”
姜清扬脸上讪讪的,不知如何说辞,内心却恨不得立时生出翅膀飞了出去。
姜婉兮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澈,说道,“如今中丞大人被押入牢狱,生死未卜,你可是出府去寻姒茜彤?”
姜清扬心想反正也瞒不住,所性便承认了,“正是,清扬心意已决,还请姐姐不要阻拦。”
姜婉兮道,“姒大人遭此大祸,朝中之人皆唯恐避之不及,我的好弟弟,你此去之举,对姒家无意于雪中送炭,姐姐我又怎么会阻止你呢?”
姜清扬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他嗫嚅道,“姐姐,你不怪清扬?”
姜婉兮莞尔一笑,道,“姐姐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的好弟弟,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勇敢地去追求,不要顾虑其他,否则将来你会后悔的。”
姜清扬心中一暖,他感激姐姐的理解,也对自己此举可能给姐姐的婚姻蒙上一层阴影而感到愧疚,几种情绪交融,化为一句话。
“谢谢姐姐成全。”
司农寺。
茜彤对众人道,“接下来,我们就要分头行动。熊都尉和张大人,负责从均输部账房走到食堂并计算所需步数,而我和皇甫公子则负责计算从均输部账房走到中丞书房所用步数。”
不一会儿,便有结果,从均输部账房走到食堂,需要走七十步,而从均输部账房走到中丞书房需要走一百四十步。
茜彤对众人分析道:“按照两个脚程约需要一刹那的时间,从均输部账房到食堂,往返需要四个弹指时间,再加上吃饭,总共加起来至少也需要一柱香的时间。而从均输部账房走到中丞书房的距离,要接近半柱香时间才可到账房。我们已经知道,铁秤砣上的磁性完全消除至少需要半柱香时间。若真是爹爹杀了张丞,他布置完这一切,张丞还未死,众人便要回来了。换言之,张丞是在爹爹到之前便被人谋害了。”
皇甫俊卿看着茜彤,眼里满是欣赏,他柔声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熊鹏也在旁着急地问道,“是呀,虽然我们已经能证明不是姒大人杀人,但是我们还要找到真凶才行呀。”
茜彤眉头紧锁,咬着唇,她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努力在心里描绘出凶手的基本特征:熟知均输部内部环境,了解爹爹和张丞的关系,并且有着非杀张丞不可的理由。
她脑海里对每一个符合的人进行逐一排查,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风如雁那晚的话“太尉安插在司农寺的棋子还有一人,需姒大人万分小心,籍田令孙祖康……”
是孙祖康吗?当时他在籍田部,而籍田部是整个司农寺离均输部最远的部门了,比中丞书房到账房的距离还要远。更何况出事时,他也在食堂吃饭。
不,应该不是他,他并不熟悉爹爹与张丞的过往。那又会是谁?
姒茜彤又想起一处关键,为什么张丞要中途离开中丞书房,在均输部账房等待爹爹。况且布置这样一个杀人装置何其费时费力,为何不直接将人勒死了事。他之所以做这些事,其目的何在?很显然,是为了栽赃嫁祸,和转移注意力的方便。那么,有一个人便有着重大嫌疑。
想到这,只听姒茜彤对熊鹏道,“熊都尉,石汉有嫌疑,请尽快将此人抓住。”
熊鹏仍然不十分明白,但是他有种直觉,眼前的小姑娘一定已经找到了重要线索。
约莫一盏茶时间,熊鹏将石汉从家中带来姒茜彤和皇甫俊卿面前。
石汉不知发生了什么,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道,“不知皇甫大人招小的来所谓何事?”
皇甫俊卿看向茜彤,示意她来问话。只听姒茜彤问道,“石汉,我问你,当日你是受何人指使将张丞诱至均输部账房。”
石汉闻言心中大惊,脸上还强自镇定,道,“小姐说的话,小人不明白,明明是张丞大人自己去的均输部账房,与小人有何干系。”
茜彤道,“据你所言,张丞在巳时便回到了均输部,这样张丞遇害的时间便被锁定在了巳时到午时之间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但事实上,张丞遇害并非是被人勒死,而是先被人打晕后,用绳索将其脖子套住,然后悬挂于屋内滑轮上,再利用巧妙设计,使得绳索慢慢拉紧,从而使张丞窒息而死。布置这样一个杀人装置,远非一个时辰所能办到,因此必然是你事先诱骗张丞回到均输部账房,让等候在那里的凶手将其杀死,其后谎称张丞是在巳时离开的,从而误导他人。”
石汉听得满头大汗,接着忽然大喊一声,“我糊涂啊……”眼泪竟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滑落在地。
熊鹏逼问道,“快说,你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为何要陷害姒大人。”
石汉啜泣着,“姒大人对我一向礼敬有加,从没把我当下人看待,我却被猪油蒙了心,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害了姒大人……”
熊鹏忙打断他,道,“你是如何陷害姒大人的,快一一招来。”
只听石汉道,“在出事前几日,籍田令孙大人曾找到我,给我银两,让我注意姒大人的动静,如有任何异常,皆汇报于他。案发当日,均输部的张丞来找大人,大人却又被大司农叫去,便让张丞在房中等候他。我见张丞满脸焦急,坐立不安,猜到他必定有要事要告诉姒大人,便将此事转告给孙大人。孙大人命我对张丞谎称‘姒大人去到了均输部账房,让他前去会面’。张丞听后,不疑有他,便匆匆赶去。在张丞走后约过来两个时辰,姒大人回来了,询问张丞下落,我按照孙大人的吩咐,对其称‘张丞在一个时辰前便回到了均输部’,于是姒大人又匆匆赶去均输部。至于后来张丞被杀,小人实在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茜彤眼中也含着泪,质问道,“那你为何当日在公堂上不说出来。”
石汉叹了口气,道,“孙大人为人素来阴狠狡诈,小人怕招至报复,所以才三缄其口。”
茜彤心情十分激动,道,“你可知因你的一个谎言,会要了我爹爹的命啊。”皇甫俊卿忙劝道,“趋利避害,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石汉确实不知道自己一个无心的谎言会招惹这么大的祸患。”
熊鹏也对茜彤道,“看这老汉一脸忠厚木讷,想来也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听从孙祖康的命令,陷害姒大人。如今之计,还是要将这石汉带回去,禀告京兆尹大人,然后捉拿孙祖康才是正理。”
熊鹏的话点醒了差点被情绪冲昏头脑的茜彤,她想,如今即使抓住了孙祖康,他仍然可以不认账,因为最为关键的东西她还没找到,那就是孙祖康杀害张丞的动机。而且他又是如何实现让自己出入均输部而不被守卫发现的呢?
虽然石汉承认是受孙祖康指使,但从目前的一切证据来看,杀害张丞的应该另有其人,并且是听命于孙祖康。
茜彤想了想,对熊鹏道,“熊都尉,我还想请你去抓一个人来。”
“谁?”熊鹏和皇甫俊卿异口同声道。
“均输丞,魏源骏。”
牢房内。
姒容景被冷风冻得瑟瑟发抖,只能裹紧了棉被,蜷缩在角落里。此刻他被饥饿所摆布着,之前被他弃之不顾的馊馒头,此刻吃起来却如同美味佳肴。姒容景心里十分心酸,但是为了仍在等他的家人,他必须存着活下去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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