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舜身体紧绷，一时间忘了他自己不会呼吸，他紧紧地扒在石头上，以此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湿润的石头贴在身上，和他一样寒冷冰凉，若是他还能出汗的话，全身早已浸泡在水里。

一道一僧信步闲庭走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似没发现他的存在，他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刚一眨眼的功夫，他发现周围的风呼呼大响，耳边传来衣裳摩擦的声音。南舜恍恍惚惚地听见那道人说道，“煞气冲天，十米之外就已闻到你的气息，你还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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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情况，颜弄晚不大清楚，当她把南舜抢到手里的时候，南舜已经奄奄一息，三魂六魄只剩下一魄，那一道一僧拿着法器各站一方，一脸慈悲为怀，替天行道，那正义的模样若不是她知道南舜是一个无辜的小鬼，恐怕也相信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鬼。

师傅总说她在道义这上面天赋异禀，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但她总以为万事离不开道义，若心中没有一把衡量对错的尺子，这世上何必有天道轮回之说，何必有规则限制六界。

“他有什么错？”南舜那快要随风飘散的魂魄静静地躺在颜弄晚的怀里，颜弄晚霎时间不敢去看那张憔悴稚气的脸庞。

月光很好，废弃的荒宅似铺了一层银色的冷光，角落里堆放着的破布依稀能见。

颜弄晚向来自认温柔体贴，虽说在这上头常有些误会，但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神仙，是以在名瑶三公主触犯她的事情上，总让她一两步。可今日，她却觉得让这破道士破和尚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拂了尘搭在臂弯里，道士一张老脸忽红忽白，神色变化复杂，朝华素来脸色平静，此时也瞧不出什么喜怒哀乐，他越发平静，道士越发不安，那挺拔的身躯便朝朝华“咚”地跪了下去。

倒是那和尚硬气，双手合十，朝朝华一拜，然后恭恭敬敬地说道，“弟子一智拜见两位上仙，不知上仙经过此处有何指示？”

这话问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让颜弄晚心生怒火，她抱着南舜静站一旁，看着朝华面无表情的脸庞，心道，若他敢放了他们，别怪她出手伤人。

清风拂面，似破散的冷意洒了满脸，吹在颜弄晚的脸上，湿润冰凉，抬手擦拭，却什么也没有。

她听见朝华声线平稳而缓慢，他说道，“你们伤了本君的人，那自毁百年功力赔偿吧。”这话说得轻飘飘，仿佛那百年功力在他眼里只是一坨可有可无的废品。

一道一僧两人的岁数加起来都不一定一百来岁，人类修仙本就困难，毁了百年功力，这不是断了他们的修仙修佛之路吗？颜弄晚心下一软，可看着南舜快要虚幻的身影，那心软立刻烟消云散。

道士一听说自毁百年功力，跪拜在地上的身体立刻发软地瘫在地上，沟壑的脸上满是灰白之色，浑浊的眼眸里甚是绝望，还有一丝挣扎。

“弟子谨遵上仙之命，愿意一命偿一命。”和尚心中一沉，一须臾便口吐鲜血，精神衰败，宛然一副普通的老朽之样。

可惜了，颜弄晚淡淡道，不知道是同情和尚，还是遗憾自己没动手。

道士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祈求，灰白色的脸庞甚至有些疯狂，他撕扯着嗓子喊道，“还请上仙网开一面，恕弟子之罪，弟子必定牢记上仙恩德，回去后必立长生牌，时时替他祈福。”又见朝华两人不理他，一团烈火瞬间从他的身上爆发，想以一己之力打倒朝华，他的脸部在熊熊大火中犹为狰狞，似承受不住朝华对他们的惩罚，疯了地喊道，“我入道以来，一直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杀恶鬼，保百姓，我何罪之有？他煞气太重，不消亡人间，必引发后患！我杀他是替天行道！”替天行道——喊的震耳欲聋，连寒春的微风都有了几分荒凉。

“一菩，回头是岸，小心万劫不复……”和尚虚弱无力的声音在道士疯狂的声音里，显得格外缥缈……

颜弄晚见到他死到临头仍然不知悔改，心生怒意，抱着南舜一步一步地走向道士，冷冷地说道，“那南舜何罪之有？却惨遭你毒手！你可曾见过他拔刃杀人？你可曾见过他为祸人间？你可曾听过他十恶不赦？世间万物皆有灵，都应该相互尊重，你就因他身怀煞气而杀他，那你与那作恶多端的妖魔鬼怪有何差距？连最基本的道德准则都没有，你凭什么说替天行道？你哪里来的资格修仙？”她愤愤不平，话语像千万把看不见的利刃插向他的心脏，让他愤怒的大火一瞬间熄了下来，道士踉踉跄跄地跌在地上，那张充满正义的愤恨的脸就像块假面瞬时脱落，一脸的惨白与绝望。

颜弄晚虚空一抓，捏住道士已经修炼到快要圆满的金丹，她倒想让南舜看看那金丹的颜色，但她又怕南舜受不住这场面。不知何时朝华走了过来，从背后拥着她，他紧握住她抓住金丹的手，她还以为他要让她放开，正开口说话，朝华却收紧她的了手，金色的光辉从他们的指缝间飘散，像碎了一地的星光，徒留道士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从今往后，你们就归隐山林，终生不得修炼。”朝华声音清清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