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着奉承多了，东娘也担心自己判断能力不清楚而多半不信，但总归是会露出笑意的。今日在一听，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却并未流露出多少高兴的意思。她的眼神，那么样的淡漠，又那样的深邃，仿佛看到了悠远的未来。声音也有些飘忽：“你真的以为红袖是什么都不知道，进宫来陪我的吗？”

小良子一愣，吱吱呜呜，不知道接什么话。

东娘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只是垂着头，若有所思。

红袖走的这一步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怪她多思，迄今为止，东娘每一次觉得不对劲儿，那都是真真的不对劲儿。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这种怪异感的催使着她在心中不停的怀疑。

韩太医拱了拱手：“按着日子，今日也该给陛下诊脉了，不如让老臣来看看？”

东娘伸出手来，任由他把脉，另一只手拄着头，眼睛合上，淡淡的熏香味儿在鼻尖蔓延，她忽然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然后韩太医的下一句话就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微臣在刚刚给红袖夫人把脉的时候，察觉她的身体似乎受到过什么严重的创伤。”韩太医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说出来这话。

在宫里做太医的人，遇见了什么事情，大部分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可是这次他迟疑了，很久以前，久到他还是个年轻人的时候，师父告诉他，让你犹豫的事情，就一定要禀报出来，因为那一定是一个大事。

四品的太医令在后宫之中算不上什么人物，贵人们只要随意的挥一挥手，就能让他们人头落地。

而那些污秽不堪的事情，基本上都要过一过太医的眼睛，这就导致了，太医其实是一个高风险的工作。

他是有些犹豫的，但综合着东娘的面目表情来看，这里面似乎有一些事情。小事还好，大事可不能隐瞒，若是有朝一日查了出来，那才是要人命的事儿。

东娘在听到太医的回禀之后，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她的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一阵阵像是催命符一般。

“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下去吧。”

东娘是这样说的，韩太医听到耳朵之中，立马低眉敛目，后退着离开。

虽说人是走了，事情却是远远没结束。

不久之后，便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是有女子跳了护城河，虽然被救及时救出，性命无忧，但人却是恍恍惚惚了起来。

一些人原本还同情她，可一听说是李家的表小姐，顿时就满面厌恶。因为这女子进来也是小有名声。

她本是李家的表小姐，嫁人作妇，夫君战死沙场之后，她膝下有一子，为了不让儿子耽误自己，竟然狠心杀害那孩子。一岁的男孩儿就这么枉死，不知引来多少人的唏嘘。

春娘坐在墙根儿脚，听着身边人的议论，忽然有些大笑的冲动。她儿子若是还在，她哪里会愿意做出这么多的事情？

当天夜里，她脚一软，再次跌进护城河中。

这一次确实没那么幸运，她的生命永远地沉浸在了水底。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再一次的落水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也说不出来，自己想不想活下去了。

一条人命，活着的时候有点轰轰烈烈的意思，死了却是那样的悄无声息。

平静的让人觉得有些心寒。

李翔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当天的下午。

落日的余晖笼罩着整个府邸，添上了一层阴影，他整个人就沐浴在阴影之中，身长玉立，精致的五官弄上一些哀伤，这样的哀伤很快就被平淡所取代，那些表情好像风过无痕，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带走。

唯有那双充满茧子的手，死死地抓住窗户框，像是要将什么掰断一般，那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落在了手上，想要发泄出来。

表哥与表妹是一段情缘，例如贾宝玉和林黛玉。就算是木石前盟不成，终究还是有一段感情的。

在木石前盟面前，金玉良缘又显得有些薄弱，可那终究是最后的结局。

但是对于李翔来说，金玉良缘，又像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