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无量拜师解心困 红豆相思劫
红豆之所以找不到无量宫,是因为从最初铁星瀚告诉自己的不过是一个大致方向,而她笃定无量宫应该在巴蜀南部,而不是在西南部甚至更偏西的雪域高原。而她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去问询别人无量宫的具体位置,因此在巴蜀山川中兜兜转转了大半年。
直到胡鲽领着她和妙纤穿过川西南的大凉山,来到一处临近雪山的峡谷地带,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开始便找错了方位,和武林多年围攻无量宫无果,任由它势力如此扩张的原因。
举头眺望峡谷远处,雪山绵延千里山峰高耸入云端,脚下河流湍急,山石陡峭,稍不留神掉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他们三人来到距离雪山不远处的山谷中段,一座铁索桥赫然横在两座高山之间,胡鲽指着对面道:“穿过铁索桥,便是无量宫。”
红豆望着索桥对面,不禁问道:“无量宫在这峡谷当中?”胡鲽点头道:“走吧。”随后抱着妙纤率先过了铁索桥,红豆望着索桥下如猛兽般汹涌咆哮着向山谷外冲去的河流,又抬头望着白雪皑皑的雪山,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对面胡鲽见她驻足凝视远方便向她挥手呼唤道:“小红豆,过来啦!”
红豆抬眼望着妙纤在胡鲽怀中睁着一双黑水晶葡萄般的双眼的兴奋模样,长吁了一口气终于下决心上了铁索桥。此去,是什么样的路,她心里明白,她也知道除了这条路,她早已无路可走了。
胡鲽从未见红豆有过如此坚定的眼神和步伐。这些天他们三人在一起,除了逗弄妙纤以外她从未露出过任何表情,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自顾自的拿着脖子上挂着的玛瑙吊坠发呆。而此时女孩目光坚毅,迎着雪域阳光的身后仿佛长出了一对稚嫩的金色羽翼,待到丰满之时便可撬动整个武林为之疯狂。
无量宫的峡谷腹地是一片恰到好处的平原,将一座宫紧紧围绕在其中,出入皆只有铁索桥这一个地方。当有人侵入之时,待敌人全部涌进,宫人会把铁索桥的环扣取下,将对方全部包围在内进行屠杀,犹如待宰的羔羊无路可逃,之后再用巨大的飞龙爪将铁索桥拉回来扣好,而尸体则会扔进湍急的河流顺流而下。
幸运的也许会被同门打捞,不幸的则肉体腐烂在水中被下游的鱼儿啃咬,剩下一堆沉在河滩上的白骨。周围的百姓从来不敢来无量宫山下狩猎或活动,久而久之山谷中便只剩下无量宫一座有人居住的地方,宫外山下的石滩也变成了当地人口中的“白骨滩”。
胡鲽领着红豆行过铁索桥后的一段山路,越过山头来到无量宫门前。厚重的花岗岩筑成的两丈多高宫门,左右两侧各立着一头麒麟兽面相凶恶,张开大嘴獠牙满布似是要吞灭河山,沿着石门筑上雕刻着的是红豆从未见过的奇异花纹,头顶的门框上是刻着“无量宫”三个字的草书,下笔劲道有力似是一气呵成。
门右侧的麒麟兽旁此时正靠着一名穿着奇特的男孩儿,约摸六七岁年纪,巴掌大的小脸绯红,一双眼睛却如明月般皎洁明亮,见到三人前来,露出兴奋的目光和一排洁白的牙齿上前一把抱住胡鲽的腰道:“蓝护法,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红豆早知胡鲽身份绝不是江湖采花贼那么简单,如此熟悉进入无量宫的线路,就算不是无量宫中人,也是会是又一定关系之人。此时她警惕的望着胡鲽,胡鲽见她双眸冰冷的审视自己,尴尬的冲她笑着解释道:“之前不告诉你身份是不想太招摇,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的。”多么薄弱的解释,红豆将妙纤从胡鲽怀中接过,面无表情道:“不必解释,如今还劳烦蓝护法带路。”
胡鲽知道自己的隐瞒触了红豆的忌讳,心中吃瘪,忙将狗皮膏药般贴在自己身上的小男孩儿拎到一旁故作严肃道:“小虎,快去禀告宫主,我有要事与她说。”
小虎听罢挠着头不解道:“护法,思姐姐说你若是来了得先把你带到她那里去,她说你欠她……”还没等小虎说完,胡鲽忙捂住小虎的嘴,冲红豆尴尬一笑,随后摇晃着小虎道:“先按照我说的去做!思姐姐的事情,我会同她讲清楚!”
小虎见红豆抱着妙纤,惊异的一手指着她们,一手掰开胡鲽捂着他嘴的手道:“蓝护法,不过半年未见,你连孩子老婆都有了,思姐姐知道了要气死了。”胡鲽额间冒汗,恨不得此刻将小虎塞在一旁的石缝中。
不料还没等他动手,一旁的红豆反常的走到小虎身前板着一张脸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告诉你那思姐姐,让她来管管你们蓝护法?”小虎一听,对方说的颇有道理,于是用力点头道:“有道理,我这就去找思姐姐。”
红豆望着一溜烟小跑离开的小虎,冲着一旁满脸写着末日将至的胡鲽轻描淡写道:“就当是报你隐瞒我身份之仇。”说完不再理会胡鲽,抱着妙纤向无量宫门内走去。
胡鲽见状擦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忙舔着脸跟上去,陪着笑脸引路。
宫门内是一段狭长的被密林包围的石子路,胡鲽带着红豆走了约摸一刻钟来到一座青色石砖搭建的五层塔前,五层塔外环绕两圈青石搭建的两层异域建筑,紧紧将石塔包围在其中。红豆正好奇这样的建筑群落时,身后突然传来兵器划破空气而来之声。
她下意识躬下腰躲过飞刀,脚底借力原地旋转转身望去,只见穿着风格犹如方才那名少年的年轻女子怒目圆睁,手中正拿着一柄长刀望着自己。
妙纤骤然被姐姐周身散发的气势所染,放声哭了出来,红豆见状不慌不忙的轻拍着妙纤的脊背安慰着道:“谁惹的事,谁来解决。”
一旁的胡鲽此时早已惊的说不出话来,望着对面一脸怒气未消的俏人儿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就在他想了一大堆借口,准备舔着脸开始长篇大论时,对面女子忽然上前来,瞪着红豆道:“你是他娘子?”
红豆看了一眼女子后专注的哄着怀中的小人,不说话。女子见自己被无视,上前就要来打红豆,胡鲽忙横在两人中间,忽然笑着道:“我们的紫月大护法,思儿大美人,这么久不见了,你可好啊,可想死我了!”
思儿冷笑的望着胡鲽道:“好与不好与你何干,我只问你她是谁?”胡鲽刚要解释,只听小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思姐姐,我知道。她是蓝护法的娘子,怀里的就蓝护法跟他娘子生的娃儿。”
思儿此时一腔怒火直冲灵台,一把扯着胡鲽的衣领道:“你在外边怎么乱来都可以,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你难道望了宫主的嘱托,还有……”没等思儿说完,胡鲽接口道:“我怎么能忘记呢,你别听小虎胡说,她是如今武林盟正在追杀的凌云阁逃奴!”
思儿听罢,推开面前的胡鲽,走近了一步打量红豆道:“你就是那个逃奴红豆?就你这样的青城派竟然折了两名弟子都没抓住,我看青城派也可以散伙了。”
红豆此时刚将妙纤哄好,抬眼望着思儿道:“正是。”
思儿嗤笑一声道:“你倒是承认的痛快。”
红豆道:“我为什么不能承认?”
思儿见红豆态度冷漠语气冰冷,心中不快,刚想要再讽刺几句,只听塔中有人呼唤道:“思儿,我的酒呢?”
思儿听罢和一旁的胡鲽对望一眼,随后盯着红豆道:“既然如此,你随我进去见宫主。”
胡鲽见思儿望着红豆的眼神仍有敌意,忙拉着红豆道:“小红豆,我这就带你进去。”说罢,不再理会一旁的思儿,搂着红豆进了塔。
石塔内呈镂空状抬眼便可望到塔顶的石砖塔,石塔正中耸立着一座巨型的人像雕塑,不似神佛,倒像是一个道者,红豆想来这应该雕的便是当年离经叛道自创无量宫的无量子方樾涵。
石雕下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玄铁座椅,座椅两旁再无任何摆设,从而彰显出座椅主人的无上身份。
此时,座椅下首的石阶上正半卧着一个身着浅紫色长袍的女子,约摸五十岁左右,飞眉入鬓,眼神迷离,虽年过半百眼角布着细微的皱纹,但也抵挡不住倾城之姿,可见当年也是一个美人,而此人正是无量宫宫主方紫云。
此刻她正摇摇晃晃要起身,思儿见状忙上前扶住她道:“宫主,您不能再喝了。”
方紫云冲思儿浅笑,眉眼间皆是风华绝代之姿,道:“无妨,你且去拿酒来。”思儿见自己劝说无效,转而望着胡鲽使眼色。
胡鲽在看到中年女子的一瞬间脸色已变得严肃和沉重,此时见思儿冲自己使眼色,冷漠道:“既然宫主要喝,就让宫主喝个痛快!你去取酒就是。”
方紫云听到胡鲽的声音,向门前望来,忽然失笑道:“这不是发誓再也不踏进无量宫一步的蓝月护法吗?怎么,如今还敢回来,就不怕我杀了你?”话音未落,人忽然飞步来到胡鲽与红豆面前,猛然掐住胡鲽的脖子,眼神凶狠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胡鲽冷笑道:“只要宫主开心,就是杀尽这无量宫四堂十二座的人都无妨。”随后闭上眼再不肯说一句话。方紫云闻言,忽然放开手,大笑道:“好,好,好,都是我无量宫的好弟子。都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酒,我要酒。”
思儿见胡鲽与宫主闹翻心中不住担忧,但见宫主跌跌撞撞就要去找酒便忙扶着她离开,离去前又冲着胡鲽和红豆瞪了一眼便就此离开。
红豆望着远去的背影,不解道:“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胡鲽叹了口气,凝视着思儿和方紫云离去的方向,道:“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
红豆和妙纤住在距离石塔不远的一间由石头搭建的房中,胡鲽早已命人将房间布置如锦都城中红豆住的那一间房一样,女孩儿该用的东西都摆放了齐全。
入夜,红豆将妙纤哄入睡,来到胡鲽房中。此时的胡鲽,换上一身紫蓝色的长袍,头发半散在背上,一双琥珀的双瞳正望着烛火发呆,见红豆来了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一路上都是你发呆,现在也轮到我了。”
红豆来到胡鲽身前,道:“你们宫主很爱喝酒?”
胡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后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玩弄着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道:“我也不瞒你,四年前武林盟进攻无量宫,我们提前收到了消息有所防备,因此武林盟无功而返。之后,宫主去了一趟中原,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谁劝说都不听。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无量宫一日不如一日。我在多次劝说宫主无果之后,一怒之下离开了无量宫,一人游荡于江湖。”
胡鲽所谓的进攻,应该就是冷空当日参与的那一场剿灭无量宫的行动,那一次武林盟损失惨重,许多如冷空一般想要一战成名扬名立万的各个门派翘楚都死于了那一场战役中。正因如此,武林盟才会选拔一批少年人修习佛道两家经典,以免再出现如无量子这般,虽有不世之材却不走正途的年轻人。
红豆望着胡鲽幽怨的眼神道:“当初无量宫不是赢了吗,她为何还要如此颓废?”胡鲽摇头道:“我只知道虽然我们赢了,可是她似乎更加沉闷终日都不说话,没多久一个人便不声不响的去了中原,然后又不声不响的回来,先是把自己锁在武室中近一个月,之后便开始日日酗酒。别看无量宫名声在外,其实这些年早已外强中干。当年那些慕名而来的江湖中人,见无量宫此番光景,大都如我一般离开了无量宫。若不是武林盟当年同样损失惨重,只怕如今无量宫早已不复存在。”
红豆没有想到如今的无量宫已如此凋零,可是一想到母亲与铁星瀚的仇,她不得不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胡鲽叹了口气继续摇头道:“该骂的骂了,该威胁的也威胁了,可你也看到了,她就是那个死样子,谁的话都不听!”
红豆道:“你难道没有问过她为什么去中原?”
胡鲽继续摇头道:“若是能问出来,我也不至于如此苦恼。小红豆,你难不成有什么办法?”
红豆思索一会儿冲着胡鲽道:“我有个将计就计的法子,不知道管不管用。”
胡鲽听罢来了兴趣,忙将手中头发扔到一旁,拉着红豆道:“快说快说!”
夜色中,红豆拿着一壶酒来到无量宫后的山崖上,望着远月光下的雪域高山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了句“景色真美!”只听不远处传来女子声音道:“谁这么大胆子,敢来这里扰本尊!”
红豆转身望着坐在山石旁如她一般拿着酒壶的方紫云道:“不知宫主在此,红豆失礼了。”
对方望了一眼红豆手中的酒壶诧异道:“你也来这里喝酒?”
红豆靠近一步道:“这里月色如此迷人,倒是让我想起终南山中站在凌云阁后山时望到的月光,不过那月光烟火气息太浓,不似这里如此神秘莫测如此高不可攀。”
方紫云在听到“凌云阁”三个字时,眼神忽然一转,指着红豆道:“你是凌云阁什么人?”
红豆又走近一步道:“我便是如今江湖通缉的凌云阁逃奴,红豆。”
对方喝了口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忽而又道:“逃奴?他竟然连一个奴仆都不肯放过,真是可笑!”
红豆所猜没错,自己面前站着的就是方樾涵的另一位弟子,只是她之前从未想过对方会是一位女子。
红豆喝了一口酒,忽然失笑道:“他不肯放过的何止是我一个奴仆?”
方紫云见红豆话里有话,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自己喝的太多,脚底虚浮怎么也站不稳,红豆见状上前扶住她道:“您喝太多了!”
方紫云趴在红豆肩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道:“没有,我还没喝够。你也有酒,不如你来陪我喝?”红豆望着她微醺的目光,道:“好。”
这一夜,红豆陪着方紫云从山崖边,喝到了胡鲽的房中,直喝的对方死沉沉的睡去,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将空了的酒壶扔在地上,望着瞪着一双桃花眼盯着自己的胡鲽道:“明日就看你了。”
胡鲽本想跟着红豆一同前去,奈何对方根本不让自己尾随,于是他只能听话的待在红豆房中陪着熟睡的妙纤,直到听到隔壁的动静,他才忙跑了过来。
翌日,方紫云见自己宿醉在胡鲽房中,而胡鲽一脸幽怨的望着自己,她才回想起昨夜陪自己喝酒那位女子,于是忙问道:“那个女孩儿在哪儿?”
胡鲽道:“昨夜喝多了,此时正在隔壁睡着。”
方紫云听罢,了然道:“既然如此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她酒量不错今夜继续陪我喝。”
胡鲽见状点头,后忽然目光诡异的望着她道:“宫主,昨夜你睡在这里,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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