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岁的余泽轩个子并没有多高，身量还带着清瘦的少年感，朝人微微一笑的时候只感觉如若春风拂面，是个打眼一看就以为是个脾气温和的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看上去脾气温和的人，一旦沉下脸，眼神凛冽，能叫人如坐针毡，心神发毛。

奶娘被他这么一眼扫看过去，竟是两股战战，忍不住瘫软跪在地上，道：“早间时，娘娘说要带着小殿下去御花园走走，刚过了羽兰宫，娘娘突然说要去看看兰妃娘娘和四皇子殿下，还没走几步就突然摔了一跤，很快就见了红，小殿下没见过这场面，被吓得大哭不已。”

羽兰宫？

余泽轩眼眸转了转，冷声继续问道：“娘娘是突然摔了一跤？是有旁的东西绊着还是有人搀扶不当？”

奶娘几乎都是颤抖着声音道：“余公子，奴婢也只是小小奶娘，跟在后头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这……这到底是如何摔得，奴婢哪里晓得？”

那便是不知。

“兰妃娘娘同四皇子来了吗？”柳赟突然开口问道。

余泽轩神色一震，转首蹙眉道：“来的时候并未见到。”

余皇后是在羽兰宫外摔着的，那么羽兰宫的主位兰妃不可能不知情，再者，皇后生产乃是大事，无论怎么说，兰妃此刻应该都在未央宫才是。

“陛下得知娘娘是在羽兰宫外摔着的，一怒之下，让人幽禁了兰妃和四皇子。”奶娘哆哆嗦嗦地插了句话道。

那就能解释的通了。

只是这也就麻烦了一些。

“陛下下旨幽禁的话，吾等不好前去查看。”余泽轩揉了揉眉心，见奶娘还跪着，便摆手让人退下。

赵彦则咬着柿饼，似懂非懂地听他俩说了这么多，懵懵懂懂地问：“母后流了好多血，母后会不会有事？小弟弟会不会有事？”

余泽轩朝他走了过去，蹲下身安慰道：“放心，姑母和小弟弟都不会有事的。”

“哥哥呢？”赵彦则才想起来还没有见到赵彦琮，转动着脖子四处搜索，“哥哥去了哪里？”

算算时辰，人应该快回来了。

余泽轩道：“哥哥有事出去了，已经叫人去找了，很快就回来了。”

赵彦则抿着小唇点了点头，伸着小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恹恹地道：“阿则想要哥哥，父皇凶凶。”

余皇后出事，皇帝自然是怒不可遏，难免情绪激动让赵彦则生了畏惧之心。

余泽轩安抚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阿则不怕，余表哥现在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赵彦则：“好。”

说着，余泽轩将赵彦则抱了起来，柳赟顺手将他手里吃剩的半个柿饼拿走，道：“一会儿再吃，现在当心被呛着。”

赵彦则眨巴眨巴眼睛，眼神恋恋不舍地盯着他手里的柿饼。

柳赟失笑道：“我给你保存着，回头就给你，又不偷吃你的，这么防备我？”

赵彦则挠了挠脸颊，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看的柳赟手痒痒地想揪一下他的脸颊。

到了产房外，依稀能够听到余皇后的痛呼，只是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干哑。

赵彦则小手攥紧了余泽轩的衣服，一脸害怕地问：“母后怎么了？”

余泽轩绷紧心弦，拍着赵彦则的后背道：“没事没事，别担心。”

等在产房外的皇帝脸色十分不好看，阴沉着脸，像头暴躁狂怒的雄狮，来回地走动，身上气场迫人，压的底下人都不敢出声，就连赵彦则瞧了都不敢出声喊他，只把小脸埋在余泽轩的脖侧。

这一场面着实太过压抑，余泽轩紧紧抱着赵彦则的小身子，努力让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让昏成一片的大脑能够清晰片刻。

此刻，里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娘娘昏过去了”，皇帝瞬间双腿一软，若不是即使扶住门框，都要摔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皇帝咬牙怒吼一声，伸手便要推开产房的门，被一众宫人死死拦住。

“太医呢？！稳婆呢？！给朕救皇后！皇后要是有什么事朕诛了你们九族！给朕放开！”皇帝一边挣扎摆脱那些抱着他的腿不让进去的宫人，一边朝里头怒声威胁。

“父皇！”

一道气息不稳却铿锵有力的声音自院外传了过来，如一道惊雷划破苍穹。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只见赵彦琮喘着粗气，形容狼狈的扶着院门站着，眼眸似海如星，带着令人难言的沉稳。

略微平复乱息，咽下喉咙处上涌的铁锈腥味，赵彦琮咳了几声，沉声道：“父皇，产房内有稳婆和太医，他们经验充足，定不会让母后出事。您心焦母后，儿臣理解，但是关心则乱，太医稳婆在您的威迫之下虽会尽十二分之心，但是胆战心惊之下难免会出错，这更加不利于母后生产。”

许是赵彦琮的沉稳淡定感染到了皇帝，后者缓缓地静下了心，没有再嚷着要进产房。

赵彦琮继续道：“父皇是母后的夫君，只有您阵脚不慌乱，母后才能安心踏实的生产。再者，您是帝王，有上天祖宗庇佑，定能保佑母后平安生产。”

这话听上去带了些恭维色彩，可是对于这个状态的皇帝来说是极为有用。

皇帝颔首道：“你说得对，朕是不该如此打扰到皇后。”

虽然仍旧是心急如焚，但正像赵彦琮所说关心则乱，他不能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帮了倒忙。

见皇帝沉静了不少，赵彦琮略略舒了一口气，这才有空去看余泽轩他们。

“哥哥。”赵彦则一见到赵彦琮，眼泪就开始在眼眶中打转，扁着小嘴，脸上满是害怕的神色，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赵彦琮摸了摸他的小脸，道：“阿则乖，哥哥在呢。”

转首朝余泽轩勉强勾唇笑道：“辛苦你照顾阿则了。”

余泽轩：“谈什么辛不辛苦，阿则也是我的弟弟。你还好吗？脸色如此苍白？”

赵彦琮下意识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手的皮肤生凉，指尖还有湿润的汗珠。

他是那种剧烈运动过后脸色愈发苍白的那种，看起来就跟生了重病一般。

“无事，得到宫人的消息就快马赶了回来，吹了些冷风。”

顿了顿，赵彦琮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后好端端地怎么会摔倒？”

半垂着眼眸遮住迫人的寒光，温润的嗓音中透着冰冷的声线。

余泽轩将奶娘说的简要重复一遍后，道：“所以，要么就是姑母不小心自己摔了，但是我觉得可能性极低，这么多宫人侍候着，姑母自己又是十分的小心。要么，就是有人故意的。若想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最好去现场看一遍。只是，我担心如果真是人为，当时现场情况那么乱，又搁了这么久，只怕是找不着什么了。”

“找不着也要找。”赵彦琮定声道，看了眼产房，赵彦琮转向柳赟道：“柳公子，我现在不方便离身，烦请柳公子帮忙。”

柳赟道：“太子客气，相交一场，这点忙柳某是不会推辞。只是柳某乃外人又无功名特权……”

“这无妨。”赵彦琮将余泽轩的那枚玉佩交给柳赟，道：“见此玉佩如见孤，除非是父皇特命，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阻拦。令，烦请柳公子到羽兰宫见一见兰妃娘娘。”

柳赟握紧了玉佩，问：“见兰妃娘娘？”

“嗯。”赵彦琮颔首，表情凝重：“我有事，要问一问她。”

柳赟：“好。”

·

羽兰宫外，重重侍卫把守着，就连之前余皇后摔倒的地方也有人把守着，见他过来要过去一看，侍卫立即拿着长枪将其拦下。

“陛下有令，禁止入内。”

柳赟拿出腰牌，道：“奉太子殿下之令过来查看。”

其中侍卫仔细看了眼腰牌，确认是太子令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让开了一条道。

柳赟快步走到出事地点，视线在地上来回扫了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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