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波这次没有戴口罩,一张俊脸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温润无害。
杨正玉突然想起来几天前他说的话,问他:“我可以申请吗?”
外公宠她一辈子,她不能放着他不管,可是那笔钱是怎么也不能动的,恩情重如山,虽然故人已逝但也不能忘本。
她自认半生良善没有做过坏事,那这一次,还望他们能平安渡过难关。
“当然可以。”
杨正玉没有明说,但定波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坐在她旁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黑色的毛衣领微微盖住了他的下巴,整个人显得有些神秘。
“其实人呐,或多或少都有困难,我理解,但往往有时候无论多么困难,有的人在接受善意的时候都会犹豫,然而我觉得…”他耸了耸肩。
“没关系,善意是永远不会过期的,反过来也一样,双向甚至多向的善意才能促进这个社会更好的前进,你觉得呢?”
就像当初父母突然离世,舅姥爷把他接到身边,他因为胆怯好多天都不敢和他说话,但是等到舅姥爷老了,定波却越来越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对他加倍的好。
善意是永远不会过期的,定波始终坚信这一点。
杨正玉抬头看着定波漂亮的眼睛,里面的光芒比日月星辰更甚。
以前还没觉得,但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江谨泽轻轻推开门,屋子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蒋未来就坐在灯下,趴在桌子上,一副丧气的样子。
他把大灯打开,却听到角落里传来的声音,“别,关了吧。”
没办法,他又把灯关了,坐在蒋未来对面,指节轻轻扣了扣桌子:“怎么了?蒋医生,这可不像你啊!当初你问我一道题的时候和我争得面红耳赤,现在怎么跟落水狗一样?”
当年蒋未来才刚刚上了高中,是小白兔里最小白兔的,拿着一道题问刚刚认识的江谨泽,却被他跳脱的逻辑弄懵了,那道题也很复杂,属于超纲的题目,他一遍一遍地阐述自己的思路,却被他一遍一遍地否定,后来急眼了,跟他从书上的那一章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扣知识点。
“这个重力的分量就是应该这么算的呀!我没有算错。”
这个知识点是很简单的,但在这个题目里要理解有一些难度,尤其是数字的计算。
江谨泽让笔在手中打了一个转,点了点桌面,“摩擦力在起作用,它会让物体定住的。”
他把卷纸往蒋未来的一边推了推,在桌面上发出摩擦的声音。
蒋未来翻开书,嘴里说着:“重力的分力会大于摩擦力,物体会往下掉。”
江谨泽那时候还比较傲,或者说中二,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不过蒋未来扒着他的衣服让他扭头看课本,他再一抬头,蒋未来争执地脸都红了,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别开玩笑,我心情不好。”
江谨泽拿出他笔筒里最长的一根笔,拿在手中转了两圈,“我又不瞎,看得出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有个病人没抢救过来。”
蒋未来这才抬头,眼里都是血丝,应该是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江谨泽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本来只是一个早期肿瘤,本来手术也完美,但是前几天又送到医院里来,说复发了,我们抢救…”
说到这儿蒋未来眼里又积蓄了些泪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没用了,肿瘤转移了,她已经变成晚期了,她才十几岁…”
他也是个人,虽然见过许多生死离别,却还是会为每一个生命的逝去而难过痛苦,人世间有太多苦,医院里,全都有过。
没钱看病放弃治疗的,没钱但是咬着牙看病看到倾家荡产,出了车祸浑身是血的,喝了百草枯又后悔的,从工地上掉下来钢筋横穿身体的…
不想活命的人将生命视同草芥,想活命的人却往往濒临死亡挣脱不得。
同一样东西,不同的对待。
都见过,也都惋惜过痛恨过。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亲手拉着一个人接近光明,却又眼睁睁看着她彻底沉沦于黑暗当中…
体会到了希望,却终究陷入了绝望当中,如同被黑洞抓住的光,奋力地逃离,却被吸收到一丝不剩,又狠心残忍地撕碎而不复存在。
明明她的手术做得那么好,为什么会复发,甚至转移成肺癌?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蒋未来,你几岁啊?”江谨泽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一句。
听到这句话,蒋未来抬起头看他,眼里也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我二十四。”
十七岁上的大学,医学五年本科,再加一年留学,一年工作。
别人的二十四岁,应该是工作了好几年,但是医学系却不是这样,本科,硕士,博士,在国内如果想当一名合格的医生,等到开始工作都已经三十多岁了。
知识渊博,经验丰富,这样才能去和死神赛跑,救人于危难,施舍以慈悲。
但是蒋未来不一样,父母都在大医院里担任两个不同科室的主任医生,家庭的熏陶,让他从小就接触医学知识,上大学后更是奋进,所以24岁的他已经在手术台前救死扶伤,有时院长都忍不住赞叹:我们医院还真是离不了你,患者也离不了你。
因为某些病,在国内只有蒋未来懂得怎么救治,或者说医治得最好,他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太阳。
“我算你七十五岁退休,以后还有五十一年,现在你就绝望以后你怎么办?以死谢罪吗?”
江谨泽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有事儿就钻牛角尖,不管是学习还是情感,他都是一如既往地死心眼。
医生为了患者的离世难过伤心,这是人之常情,但是蒋未来的这种情绪不寻常,他不仅仅是为了这个患者,他还是为了以后的所有患者。
他对自己失去了自信。这种情况,和蒋未来认识很久的江谨泽再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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