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七章  百老汇再无佳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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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半月那个奇怪女人确实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大概她感情尚未被沉疴消耗殆尽,还剩余几分正常人的逻辑,起码她知道给斑斑买蛋糕和礼物,还不忘甩给陈冷翡一个小首饰盒。

“喏,”李半月捧着一个漂亮蓝色小礼盒,“也送你一件小礼物。”

陈冷翡打开一看,是款铂金红宝石发带,在李半月最意气风发的年月里常在发间点缀这样的首饰,冷不丁一瞧像冠冕,细看却货真价实就是款洋气些的发卡,令bbc等诸多西方媒体如鲠在喉。

“没戴过。”李半月见她盯着盒子看,解释了句。

“戴过也没关系。”陈冷翡收起盒子,挽唇笑起,“谢谢。”

她当然知道李半月张扬归张扬,实则并不会戴这种一看就是订制的首饰,她只是觉得宝石漂亮,才多看了几眼。

按道理,母亲把不要的首饰及衣物淘汰给自己孩子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犯不着画蛇添足般的解释与剖白。

所以李半月是个怪女人,时而见微知著时而恶意揣摩。

“这是什么?”斑斑毫无坐相,踩着椅子腿上的横梁,将李半月送的毛绒鲨鱼搂在膝上。她拆开一个很大的盒子,里面是个bjd玩偶。

“它叫湘灵。”李半月披了件很厚的米白色毛呢外衣,夕阳将落,余晖穿破落地窗,光打在她侧脸,显得整个人白到透明,她看不出实际年岁,只是如玩偶般精致,瞧上去永远是经不得风雨的病弱模样,柔弱,纤细,像那种只能搁在橱窗里的玻璃娃娃,价格昂贵且易碎,惹人怜惜,“小陶送的,特意从台北寄来的。”

“这上面是不是下毒了?”斑斑十分了解横在她姐与琉球间的深仇大恨,一听是琉球自由进步人士魁首送的,赶紧扔回盒子里,“完了完了,我要死掉了。”还搂过陈冷翡,“妈妈死了,小可怜怎么办呀。”

她逗得李半月莞尔一笑。

“不会啦。”李半月笑吟吟地,她倚着沙发扶手,看起来慵懒,私下里说话声音也娇俏,“这个偶本身就是个难题。”她说,“这其实是个布偶,源自闽越一带的传统戏剧艺术,挺难为他们的,零几年的陈年旧酒也翻出来。”

陈冷翡查了下wiki。

剧情里禳命女湘灵只是个普通的苦情角色,但湘灵姐姐槐生淇奥那条剧情线比较跌宕起伏,特殊设定为女扮男装称王,又因是女儿身惨遭群起而攻之,险被子民处决,幸湘灵以命相替,侥幸逃脱,重夺王位后戮尽辖内所有男性子民。

这个礼物本身确实棘手,轻而易举地能让人憋一口气在心中。

“你就……这么收下了?”她挑了挑眉稍。

“不,我题了四个字,裱上,叫人寄回去。”李半月曼声说,“止戈戢武,墨者止戈流,四魌戢武王,同胞兄弟,一衣带水,不说两家话。”

“好厉害。”斑斑的眼神里装满了迷惑,见李半月不解释就开始掏手机/百/度,没过多久便嘟囔,“他们送老马素还真,人家是正道之光,你是暴君。”

“可以是正道之光,也可以是祝您早日妻离子散,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挺难说的。”李半月叹口气。

“为什么不送我寒烟翠?”斑斑吵道,“我要寒烟翠,那个偶漂亮。”

李半月却笑不答,只是彻底伏在扶手上,恹恹地翻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宋和贤本气冲冲地上楼,等李半月去道歉,等来等去等不到,又下来,见女儿这幅样子,就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语气不善,但关切难掩。

“还好。”李半月按灭手机屏,“你们吃饭吧,我歇一会儿。”

在陈冷翡记忆中,她小时候李半月经常和宋和贤吵架,阴阳怪气地讥讽几句乃家常便饭,没过多久两人关系又好转,倒也融洽,直到李半月前段时间实在是起不来床,在家办公,大抵是心烦意乱,见谁都不顺眼只想拿人出气,愣跟宋和贤来了句,“对不起,少不经事,拿您当母亲,百般严苛,挺过意不去的。”

宋和贤当晚摔门走了,叫司机开车送她至京郊李半月置得私宅。

“哦好。”宋和贤当真把李半月一丢,往桌边一坐招呼李云斑,“两个蛋糕,你吃哪个?”

“都切两块。”斑斑忙于试戴郑陌陌送的手链。

两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开始欢天喜地的切蛋糕,留陈冷翡一个可怜虫当和事佬,她只好拖着条伤腿走到沙发旁,想叫李半月起来吃点东西,别空肚子睡觉。

李半月侧躺在那,白皙颈上青色的静脉极为明显,胸口起伏颇为凌乱,长睫一拢躺在沙发上看着奄奄一息,怪吓人的。

刚弯下腰宋和贤就冲她嘘了声,用口型说,“等会儿,先别理她。”

陈冷翡眨眨眼,有点懵地站在一边。

事实证明宋和贤果然是李半月的母亲,当真是对自己女儿了如指掌。

宋和贤等到李半月睡迷糊后凑过去,蹲下来,轻轻地晃了晃李半月,很小声地问,“是不是难受?”

李半月意识低沉,依稀听见有人在耳畔低语,稍蹙了蹙眉心,很含混地道了句,“冷。”

不知是谁把她抱起来,又托着她的背,慢慢将她蜷着的身子放平,这种躺法她喘不上气,但又舍不得离开枕头,愣是赖在被子里直到肺里淤积的血水开始往喉咙里灌。

她强撑着挣扎起身,推开卧室门的一瞬意识到这是小汤山的那套大房子。

客厅里灯亮着,李云斑搂着女孩,母女靠在一处,和宋和贤低声攀谈,瞧神情大概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你醒了?”李云斑那双蛮好看的眼睛亮晶晶的。

“在聊什么?”李半月抿着唇角,生将翻涌上来的那口血咽回。

她换回高跟鞋,挨着沙发扶手坐下。

“聊你。”李云斑仰着脸,“饿不饿?想吃什么?”

李半月摇摇头。

“梨是甜的吗?”突然李云斑没由来地空行换段。

不知人心险恶的小女孩傻傻地说,“是。”

单看外表李云斑冷艳,眼角眉梢都浸着冰,瞧着冷冷清清,实则劈手就将女儿咬了一口的梨抢走,“好的,甜的归妈妈。”

宋和贤当场一个白眼,“冰箱里还有,要吃就去再洗几个!”

“给。”李云斑环视客厅,发现车厘子和芒果齐齐掉线,多半被秘书分了,这才虎口夺食,匆忙把唯一的一个梨往上一捧。

“她啃过了,不要。”李半月敬谢不敏。

“去给你姐洗个新的。”宋和贤服气了。

“另一边是好的。”李云斑的脑子构造不明,多半为一半的生石灰与一半的水,见李半月没接,生石灰与水混合成糊状物,一低头,啃了更大的一口,“她啃的地方我咬掉了,你不会连我都嫌吧。”

“李云斑!”宋和贤提了些声。“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不要,懒得动!”李云斑语速飞快。“妈,你去。”

“我还在和她打架!”宋和贤指李半月。

“我因为实验失去了四肢,”李云斑仿着比格犬受害联盟的发博语气说,“瘫痪在床,不能自理,只能被人抱。”

就在这一瞬陈冷翡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宋和贤会揍还是无知幼崽的李云斑。

宋和贤性子烈,李云斑有点欠,三五句间母女两人就能演一出全武行。

果然那俩又挠上了。

“还失去四肢,”宋和贤骂骂咧咧地,要掐李云斑,“你妈我脑溢血了,也瘫痪在床,不能自理,得靠人伺候。”

“但你不是因献身科学发展而瘫痪的。”斑斑东躲西藏。

“妈妈,还我。”陈冷翡往后倚了倚,摊开掌心,管李半月要她的水果。

李半月笑笑,把至少被斑斑咬掉一半的梨还给她,丢下闹成一团的宋和贤与斑斑,大概是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跑了。

陈冷翡用余光盯着斑斑,有些做贼心虚地悄悄沿边啃了一小口梨。

沾在梨上的口红有一种化妆品的味。

她很警惕地观望。

斑斑还在和宋和贤闹,但她敏锐地察觉到李半月好似回眸看了她们几人一眼。

无意中的视线相汇最易暴露心中所想,因此陈冷翡刻意去扯斑斑的衣袖,“你打到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给揉揉。”斑斑一边敷衍说道,一边胡乱揉揉她的脑袋。

在此刻她回头去盯李半月。

李半月站在拐角处,撑着楼梯扶手,手背很快地在唇边拭过,眼眸一垂,很快三步并两步地惊慌走上二楼。

她花了些时间才追过去。

浴室门虚掩,水声将剧烈的咳嗽声稍微遮去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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