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二章  百老汇再无佳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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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重要。”母亲的回答一如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与其夫人瑞妮·斯凯勒的初会。“唯一重要的是我将做什么,你将做什么。历史宏观叙事下无论我们是谁,皆是微不足道的沙砾。”

她问,“辉格国有全闭畔、自给自足的轻重工业吗?”

红隼静香栖在她手臂上,歪着头,迷茫地打量着这群古怪人类。

阿德莱德趁机捉回羽尾,紧紧搂在怀里,冲静香呲牙低低地嘶了一声,以示警告。

作为一只猛禽,静香深谙不要得罪体积比自己大的生物,赶紧往伊莲恩肩后躲。

”不,你是谁将决定你为哪方代言,这是最重要的,因为角斗场中,”弗莱娅说,“没有正义,没有邪恶,没有对,没有错,只分立场。”

“你是女人,可愿为女人喉舌?可敢以女声说话?”伊莲恩眉眼一弯。

“你妹妹喜欢那件生日礼物吗?”弗莱娅莞尔,岔开了话题,“钰·陶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出这么一个故事。姐姐是姐姐,妹妹是妹妹,王后是王后,妃么,不是要角,我们可以当他死了。”

“她未必能意识到这层深意。”母亲背过手,笑容永远从容不迫。“你的解读并不对。”

她说,“这是一则传统寓言故事。女人因男人失去一切,身份,头衔,荣光,国度,乃至生命,奉献一切后获得妻与母的殊荣。褪去爱情的包装后,故事告诉我们,再高贵的女人,遇到男人也将自毁长城,踏上绝路。去母留子,专属男人的永恒浪漫。”

“听来是不是很悲伤?”她捧起一缕弗莱娅的长发,又笑着垂手,让那缕长发随夏日凉风飘荡。

“你当此乡是乌托邦吗?”弗莱娅轻叹,“无人责备毁约的盖茨比,但人人唾骂黛西。做决定的是盖茨比,而为决定负责的永远是黛西。”

“既然对女人来说是一样的,我是谁重要吗?”伊莲恩把红隼的眼睛蒙上,“只有雅典的男人才是雅典的公民,雅典的女人嘛……”

此刻阿德莱德忽然理解了路易莎的那句:“两只狼,路遇,礼貌地互相闻一闻”。

她觉得伊莲恩和弗莱娅此时也是两只母狼,再雍容的五官和再漂亮的皮毛无法掩盖她们的凌厉眼神,两匹头狼站在各自领地边缘,闻来闻去团团转。

弗莱娅在试探,伊莲恩也在试探,或许她们间签署了某一规则,或许没有,阿德莱德不知道,因为她不是母亲肚子里的应声虫,但很明显她们至少达成了一条共识——此事待议。

母亲招呼,“我们去吃饭吧。”

同时弗莱娅也转过身来,“宝贝,想吃铜锅鸡还是薰衣草红酒鸡?”

“铜锅。”阿德莱德说,她把乖巧的羽尾放回笼子里。

她突然意识到路易莎说的是对的。

凯撒和克雷奥佩查的相处模式绝不是她笔下的那一对儿爱情鸟。

罗马共和国末代帝王拥有宏伟的野心,他以马其顿的亚历山大王为榜样,以图在罗马称帝,剑指东方,此刻埃及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盟友。

克雷奥佩查需要凯撒,因为她需要凯撒的支持才能当埃及之主;凯撒也需要克雷奥佩查,因为他需要埃及的钱来资助他的战争——出征不列颠已让他欠了一屁股债。

他们两人间的婚姻是契约——皇帝对皇帝的协定。

用爱情来定义君王太狭隘。

人很复杂,但人向往美好,因此胜利者的爱情永远埋藏在历史洪流之下,失败者的爱情千古传颂,或许他们相爱,或许他们不爱,但只要他们失败的那一刻同生共死,爱情永生,友谊天长地久。

所以作者写克雷奥佩查和安东尼的罗曼蒂克,写凯撒和克雷奥佩查一见钟情,他们不提屋大维与利维亚是否相爱——他们的婚姻被简单的定义为一场交易,屋大维需要古老姓氏的背书,利维亚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女郎,一生以攀爬为目的,他们两人一拍即合,喜结连理——他们津津乐道屋大维是否曾仰慕小屋大维娅。

胜利者的爱必须肮脏,失败者的爱必须纯洁。

除去后世盖上的那一层温情脉脉的纱衣,剩下的才是真实。

但究竟哪一行哪一段是遮掩?

阿德莱德模糊间找到了一点思路,但又形容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在她深挖自己的心理活动时伊莲恩开口问,“阿呆,你在想什么?”

母亲侧脑袋看来,“你发呆呢。”

“我在想路易莎。”阿德莱德不甘不愿地承认路易莎那盆冷水是正确的冷水,说话语气变得委屈巴巴,“其实……”

她决定替路易莎说两句好话。

“她挺想与你和好的。”阿德莱德凑到副驾驶,和弗莱娅咬耳朵。

“我知道。”弗莱娅亲亲她的额头,“可我不想要,我也没有原谅她的义务。”

“为什么?”阿德莱德有些错愕。

“想象一个暴风雨天,你沿小路飞奔,被淋成落汤鸡,此刻一间小木屋出现在你面前,”伊莲恩描绘,“里面灯亮着,好像有一盏橙色的小灯,看起来很暖和,你可以进去躲雨,但你不知道屋子里都有什么,等待你的是什么,或许这是一间温暖的木屋,里面有热水和干毛巾,或许这是糖果屋,巫师打算把你捉去当小奴隶,更有甚者,有把镰刀在等着你。”她问,“你进还是不进?”

阿德莱德陷入沉默。

弗莱娅见阿德莱德不语,便叹气,望着挡风玻璃,“既要逆流而上……”

伊莲恩下意识接道:“那就一逆到底。”

她与弗莱娅视线相对。

伊莲恩有些仓皇地先移开视线。

弗莱娅骤然笑的畅快淋漓。

#

里士满清晨为薄雾笼罩。

“事情就是这样。”洛克希在煲电话粥,她讨厌蓝牙耳机,遂歪头用脑袋和肩夹住至今已六岁高龄的iphone,“嗨,男孩子嘛,也就那么回事,不识抬举。”

“我这么漂亮,说不准还附赠一个第一绅士,”洛克希把自制鸡肉饼从小煎锅里捞出来,倒进猫碗,刷上蛋黄液,招呼家里的两只布偶猫,“宝宝,吃饭饭!”

布偶猫母女在互相舔毛,结束梳洗后各自转头呸呸呸,吐掉毛球。

猫妈妈先走上来嗅嗅鸡胸肉,用尾巴圈住独生女,把试探着要尝味道的小猫拖回来,坐在旁边等猫粮。

“挑食是坏毛病。”洛克希数落,她从柜子里抓出一把猫薄荷,揉碎洒在鸡肉饼上,这两位祖宗才赏脸吃了几口。

伊丽莎白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去门外拿了快递和信件,随走随将税务局催单扔进碎纸机,她见洛克希大清早在家里打电话就知道昨晚的事还是黄了,“这个又不行。”

“是的呢,贝思。”洛克希挂掉电话。

“你究竟想要个什么样的丈夫?”伊丽莎白抱着快递,“这位姓罗斯柴尔德,当家的幺子,母亲是歌手,完美符合你的二十五岁以下,年轻貌美,家世高等,床上了得,你要是还不满意妈妈我可就没办法了。”

“他问我怎么看布鲁塞尔和土耳其之间的冲突,”洛克希一摊手,“我纠正了他足足三遍是格鲁吉亚、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及土耳其,他一直固执的说布鲁塞尔。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地理是不是吃了零蛋?”

“那你打算怎么办?”伊丽莎白看洛克希从烤箱里掏出来蛋糕,拿起裱花袋,挽袖子洗手的,架子拉的很足,一看就是在做送人的小礼物——毕竟她养女平时是在嘴里混合奶油和蛋糕胚的女人。

“决定了,我找个外援。”洛克希道,“你不用担心,我把西比尔搞定了。”

伊丽莎白险些质疑自己的英语水平,“谁?”

“菲比啊,会做纸杯蛋糕的那个小姑娘。”

“你开什么玩笑?”伊丽莎白倍感头痛,“你觉得你竞选形势一片大好?嫌得罪的选民不够多?你现在俨然激进/女/性/主/义/代言人了,你再出个柜。”

“她反串,之前那个女演员不就反串过男人嘛,哪个来着?”洛克希拼命挤若干年没用过的裱花袋,奶油就是挤不出来,“清秀小男孩,完美。”她挤了半天还是一点奶油都没挤出来,大喊一声,“爸!”

“怎么?”林顿在客厅关心体育盛事,“优秀啊!”

“奶油挤不出来。”洛克希又拼命一按。

“你是不是没有剪开口?”伊丽莎白观察了一下那个裱花袋,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话音未落,只听噗一声,洛克希大力出奇迹,奶油硬生生从塑料分子之间另辟蹊径,飙上天花板,挂在欧式复古吊顶灯上。

“额……”洛克希仰起头。

“洛克希——”伊丽莎白声调走高。

“玛琳·黛德丽,黛德丽,”洛克希打响指,企图转移话题,“她反串的小男孩很帅。”

可惜这招没用。

“——尼基塔。”伊丽莎白生气的标志是连名带姓的叫她,“我们得谈谈。”

“妈妈,”洛克希一丢裱花袋,“我明天在华府有个会,和我的竞选团队一起。”她边说边往厨房的后门溜。

只见伊丽莎白不阴不阳地说,“你上次说你要是再搞破坏你就怎么样?”

“我不记得了。”洛克希一溜烟的跑了,“妈妈我有早发型老年痴呆。”

“该死。”伊丽莎白就慢了那么一步,没把讨厌的洛克希抓回来,失之交臂后她仰头看看厨房的狼藉,抓起电脑,扣上小礼帽,打算也逃之夭夭。

“啊,她的奶油挤出来了吗?”林顿对即将降临在自己头上的家务活一无所知,看伊丽莎白要走,还问了句洛克希毁灭厨房大业进程几何。

“搞定了。”伊丽莎白轻描淡写地说,“我有点事,出去一趟,竞选的事情,下周回来。”

林顿冲她招招手,“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花滑结束后林顿去厨房拿饮料,刚踏入餐厅的那一瞬挂在灯上的奶油从天而降,吓了他一跳,把爆米花桶打翻在地。

林顿当即掏出手机,要打电话给洛克希时发现收到了一条新邮件。

来自洛克希·里斯本

至林顿·特尼特—里斯本

正文:

爸,你是女儿心中的詹姆斯·邦德,现在请您拿起抹布,为您女儿的竞选事业贡献一份力量,每一份力量都能改变社会进程,帮助我们建设一个更好的辉格国。

感谢您与我同在。

祝好。

您亲爱的女儿,洛克希,向您致敬。

#

会议室愁云密布。

遮光窗帘合拢,将华府夏日灿烂阳光隔绝在外,放映机亮着,pptx文件直接投影在白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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