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吃了一惊，王安石反击来得这么快。

邓绾道：“丞相，让章三去整顿都督河北兵马，使其权位倍增，若与韩，文二人串通一气，则大大不利。”

“章三日后若入中书不要紧，他怎么改也改不了三经新义，而且他也未必会改。但吕六若复相，于你我而言都没有好事。”

十七娘道：“此间没有他人，官人与我实话实说，真是如此吗？”

王安石半躺在榻上，他的病情确实没有痊愈，今日也是勉强支撑。

邓绾很想说，我不行吗？曾布，吕惠卿，章惇都被罢了，如今新党里除了他还有谁更有资格接王安石的班？

王安石道：“好了，且收起这些话。为国荐才乃宰相之任，这些年变法有所失，也是老夫用人失察所至。”

确实在新党众人中，论治国上还有不少人对章越不服气，但对军事及制夷上没有人不服气。

“这一次与吴史馆抵触，八成也是翁婿在天下面前演的一出好戏。我们切莫上了他们的当。”

王安石正色道：“你们不要在朝中再行党争之事了，河北不稳，社稷危矣。变法是多年积攒的家当，这是要守的，但治国安邦必须选能人！”

章越关上门后，吴充示意章越坐下，沉吟一番后叹道：“王介甫已是决意，改让曾孝宽出任枢密副使接替蔡挺。”

邓绾叹道：“我也觉得丞相这次回来，不如以往般对我看重了。难道丞相真打算让他入中书省不成？”

听说王安石身子康复，重新回朝视事，邓绾，吕嘉问，练亨甫第一时间都赶来相见。

邓绾想起吕惠卿的为人和报复手段道：“此事我已是抓紧在办了。”

……

吕嘉问清楚王安石因吕惠卿的背叛，根基动摇，这一次不得不对吴充，章越有所妥协，不仅让沈括出任三司使，还让章越主持对辽国战和之事。

邓绾道：“丞相所言极是，不过我看授予章三与辽国谈判之事便好，这整顿兵马之事则不必，如今他已管过熙河兵马，再管河北，河东之兵则……若坐看他势大他日回朝怕是要争位了。”

章越看了一眼正在看戏吃瓜的两个儿子，当即道：“你们先下去，我与你们娘亲有话要说。”

此刻章越也不由嘀咕，是不是今日殿上话说得过分，令老泰山有所误会了。

议事之后，邓绾脸色苍白，他找到王雱道：“丞相……丞相他变了。”

王雱点点头道：“正是丞相。从上一次回江宁后，他便对章三有所改观了。”

章亘摇了摇头道：“爹爹，我已长大，你有什么话且说便是，我且在这里给你们评论道理，万一闹起来勉强也可拉住。”

吴充道：“我与介甫相交多年，怎不知道他是如何人。其间既有不得已而为之，也有性子使然。”

老泰山平日与王安石的关系就是如吕惠卿所言‘小异但自固’。

这是政治中很重要的一个生存诀窍。动则掀桌子和逆来顺受的官员，早都被淘汰了。

王雱道：“不过走一步算一步，文约，你听好了，谁是自己人，我一清二楚。之前吕六的事，你办得很妥当，不过此事不能放。”

说完邓绾即匆匆告辞离开。

“官家又何尝不是呢？”

章亘笑道：“说得好，这才是亲兄弟么！走，咱们下双陆去！”

十七娘皱眉道：“你且带二哥下去！”

邓绾急道：“你不知章三此人实外宽内忌，论手段狠辣他或不如吕六章七，但阴险实更胜之，否则这一次吕六上疏为何偏偏没有提他？”

李老太君见了章越，十七娘便道：“从未见过你爹爹生了如此大的火，三郎，你到底是怎么了？”

……

十七娘气道：“你既作出此事出来，惹恼了我爹爹，如今又是拉上我作何？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在殿上争议呢？你好好想想，自我嫁到你章家来，我爹爹是如何待你？我又如何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如今又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你如何对得起我？”

章越走进书房后，便听身后的吴安诗责吴安持道：“何须如此客气，我早便说了我从没有信过他……”

章亘小心翼翼爬下来然后道：“怕什么，又不是没吃过打。再说只要你不说就成了？”

不能解决眼前的挑衅者，下一个挑衅之人也就在眼前了。

“而论治国之才，除了老夫，吕吉甫之外也就推他章三了。至于以后章三要废市易法或新政，他说得不算，老夫说得也不算，官家说得才算。”

何为权力？

吕嘉问，练亨甫则一声不吭。

难道在曾布，吕惠卿之后，王安石有意用章越日后代他主政。

或者这是官家的意思？

王雱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再如何王安石也不会选章越作为曾布，吕惠卿之后主张国事。他自己也是坚决反对这件事。

不过次日，王安石让人将马上要刊发的三经新义给章越看过。

此事让王雱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