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大石城头满弓刀(上) 剑修江湖
激战原野之外,一身乌黑沉重铠甲的史将军勒马而立,看到由三骑率领的陷阵营冲杀出来,罩在金面具之下的虎目倏尔瞪起。
“吕无敌,这十年,你打下了无敌之名,可当真无敌吗?”史将军自言自语,回首看了一眼隐藏在高地下不远处的亲兵。
三万黄金龙骑兵!
横扫西域三十六国,百万人死,万里流赤!
风雪之中,整支身着鎏金重甲的龙骑兵面色肃穆,毫无杂声,甚至连坐下的高头大马,都难得发出一声喷鼻响动。
西厥西征西域三十六国,不仅有万古无一的猛将史将军,更有倾国之力打造的这支黄金龙骑兵!
这十年来,黄金龙骑兵所过之处,退敌千里,无一国敢撄其锋,哪怕是曾经有西域七国联手阻击,也没黄金龙骑兵悍然撕裂,马踏西域,厮杀两个昼夜,活生生斩尽七国共二十万大军!
横扫西域无敌手!
在西域三十六国中,或许有人不知道西厥大汗的名号,但是没人不知道神将史将军的名号,无人不惧怕三万黄金龙骑兵!
史将军满意看着这支自己带了整整十年的悍卒,虽然此时只出动了三千骑,但他可以拍胸脯承诺,除非自己和陷阵营死磕,这三千黄金龙骑兵,足以扫灭此时的战场。
什么铁浮屠,什么流星营,在黄金龙骑兵面前,除了死战第一的陷阵营,唯一的对手,便是安扎在西域都护府的轻龙快骑!
轻龙过路,寸草不生!
老子的黄金龙骑兵过路,十年都寸草不生!
抽出一柄短刀的史将军悠悠在手中把玩,转首看了一眼茫茫东方,那里,有自己曾经的故乡;那里,有同生共死的兄弟;那里,有照耀天下的九阳啊。
“龙骑兵听令,随我冲锋!”史将军短刀指天,满头华发舞动,犹若狂魔,当先一骑冲出,杀向那片战场。
这一支风雪突袭大石城的兵卒,不是旁人的亲兵,而是西厥之刺忽尓赤带出来的兵马。
他是和忽尓赤不和,但两人也纯属也君子之争,哪像西厥王庭里那些自诩忠良的大臣窝里斗,不死不休的争?
既然忽尓赤的徒弟赶冒被大汗砍头的风险出兵大石城,老子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忽尓赤最后一点“血脉”消失殆尽吗?
“杀!”
***
雪野之上,黑甲冲荡。
流星营七千轻骑尽数困在西厥军阵之中,突杀不出。风行云浑身带伤,之前虽然避开了西厥三员猛将的围杀,可是却被西厥军中的暗影刺客偷袭。这些暗影是专门按插在军伍之中,趁着兵荒马乱,有目标地针对敌军高手。
风行云初上战场,激狂热血盖过了心中仅剩的怯弱,大发神威,一番冲杀之下,足足杀了十七人才停手。先是被三员大将围击,又被五名暗影刺客攻击,虽然歼灭群敌,可是自己身边还有数不尽的西厥兵卒,刀枪齐落,防不胜防。
“嘿!”风行云怒喝一声,双掌伸张,劲气涌出,跳将起来,猛然双掌盖在冲来的两匹战马马头之上,嘭然击爆,双脚翻蹬,直直踹死了马上高坐的两个西厥骑兵。
在西厥军阵之外,五千铁浮屠被抵挡在外,被西厥重骑兵死死钳制,无论如何都不能放铁浮屠冲入军阵之中,若是让轻骑与重骑聚拢,那好不容易困住的流星营轻骑岂不是白费力?
要知道,在战场之上,轻骑与重骑的配合,不可谓不是猛烈?轻骑作战,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姿卷过战场,不管杀敌多少,只要能撕裂敌军军阵即可。重骑这是跟随在开道的轻骑之后,一路截杀被冲散的敌军,无人能挡浑身覆甲的重骑兵。
当年徐天德北伐北蒙,创造出兵种搭配的战法,这种轻重骑兵互相配合的战术,可谓屡试不爽。哪怕是中原骑兵稍逊于北蒙骑兵,但是在这种搭配合理,双方互助的团战之下,北蒙骑兵一味悍勇冲杀的老套战术,不消几个回合便会彻底瓦解!
率领西厥重骑的是一位手使两柄弯刀的猛将,他这一手弯刀不似西厥骑兵标配的曲脊弯刀,更长,更阔,双手挥舞起来,直如一幕光球一般。再者,这名猛将乃是一位势境高手,是西厥当年马踏江湖之上,忽尓赤收容下的一位江湖高手。
可是,这位在西厥军中被称为双刀斩中原的猛将却是叫苦不迭,若不是自己下了军令状,一定要拖住铁浮屠,自己早就想策马返身了,他娘嘞,对面那使刀的年轻战将,太他娘猛了吧,一柄比人还长的大刀,挥舞起来,劲气冲荡,十丈之内无人敢进!适才一个照面,己方便有七人倒在他的刀下,刀刀致命,毫无花俏。
“哈!”那年轻刀将马术娴熟,冲刺起来,几乎不用勒马,一手举刀,气焰冲霄,对着双刀猛将便是一刀斩来!
狂霸无匹!
也唯有北漠狂刀的弟子——陈明宇是也!
陈明宇着实急了眼,狂刀劈砍起来,毫不留情,落刀便杀人,刀起便是颗颗头颅落!适才自己就远远看到,风行云所在的流星营困在西厥军阵之中,奈何自己怎么都冲不破这拿人躯砌起来的军阵,苦苦着急!
“战天下!”陈明宇飞跃下马,催动全身内劲,谁管周围不断围聚过来的西厥敌军,谁管无数的刀枪剑戟,老子自有一招“战天下”,战尽天下又何妨?
当年北漠狂刀能一刀破尽三千甲!
今日,陈明宇便要一刀斩群敌!
狂刀斩落,罡风上卷,万千刀影飚射!
双刀猛将拼死斩出一刀,气机沛然,狠辣无匹,连连斩破十几重刀气,还未挨着陈明宇的身躯,便是双刀尽碎,浑身刀痕,跌倒在血泊之中。
这一刀之下,便留下数十西厥骑兵的尸体。
陈明宇浑身浴血,拖刀而行,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一般,一双血眸扫过无数蠢蠢欲动的敌军,望之胆寒。
铁浮屠重骑在陈明宇身后,看着这一条好不容易撕裂一点点的缝隙,悍然厮杀,慢慢将这条裂缝拉大。
前面,有自己的沙场袍泽呀!
岂能不救!?
自己只知道沙场死丈夫,若是不能救下军中袍泽,还算哪门子的大丈夫?
或许,这些陷阵须知死的悍卒,不懂庙堂谋略,不懂宦海沉浮,但是他们知道,须死直须死!
“杀!”西北善死战,西厥又何尝不是?看到铁浮屠重骑突进,才几个呼吸的愣神,便有几十柄刀枪朝陈明宇落下,更有几名暗影刺客猫腰潜入,袭杀陈明宇。
西厥兵卒也见多了沙场无敌的猛人,也摘下过不少高手头颅,然而,哪怕你是域境高手,总不能不停息的杀人破甲吧?总需要一个喘息吐纳的间歇。
江湖武人不入朝堂,更不愿入沙场!
在天大地大的江湖之中,自己与对手死磕到底,双方都是单枪匹马,都是人,总能互相喘息停歇,哪能像这般,密密麻麻全是敌手,全是刀枪?
陈明宇刚使完霸气一刀,气机还没流转过来,力有未逮,唯有使刀磕开刺来刀枪。尤其是那一刺便退的暗影刺客,着实让陈明宇恼火,人嘈马乱,自己灵觉再敏锐,也难以发现隐藏其中的刺客。
“看矛!”正当陈明宇正劈刀砍着一人时,一个西厥悍将提起乌黑大矛,寒芒闪动,直刺天灵!
形势陡然危急!
陈明宇一刀还没使完,体内已然不充盈的内劲着实支持自己不能撤回那一刀,那闪着乌光的大矛已落到眼前半尺距离!
悍将在冷笑,只觉一颗值千金的大好头颅在自己手中。
呼!
一道闪亮赤光倏然闪过陈明宇耳际,破空裂霄,猛然刺入那西厥悍将胸膛之上。
嘭。
一戟飞射,将那悍将死死钉杀在雪地之上。
戟尖刺入雪地,戟杆兀自颤抖不已。
“小子,战场上,可不是你这么杀敌的!”一骑如飞,火红的战袍跃过陈明宇,头戴束发紫金冠的吕无敌飞马入阵,抄起飞杀射人的赤阳戟,当空盘舞,犹若一尾火龙一般,生猛斩杀扑杀过来的几名西厥骑兵。
“明宇,没事吧?”一手提剑,一手勒缰的陈乾元赶了上来,李啸天亦跨马在其身旁,关心看着陈明宇。
走过江湖路,自己唯独结识了这些兄弟朋友。在幽冥涧内,陈明宇那一句“要杀他,我先杀你”,一人一刀,独自面对群敌,岿然不退。李啸天怎能忘怀?
见好友奔来救援,满脸鲜血的陈明宇咧嘴笑了笑,不好看,却格外真诚。
“陈明宇!你个龟儿子,谁他娘让你一个人冲出去的!”操着蜀地口音的铁浮屠校尉冲了过来,也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拽着力竭的陈明宇就丢上了自己马背。自己则提刀牵马,又喝又骂,带着陈明宇回到了铁浮屠军阵中。
趴在马背上的陈明宇又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前面。陈乾元和李啸天怎能不懂陈明宇的手势?
前面,有陷阵的风行云啊。
小狂刀霸气出刀,哪怕是脱离了军阵,也要一人悍杀出去,只为,前方,有自己的兄弟啊。
高坐马背上的李啸天挺直身躯,双眸流溢着赤光,手中天曜大剑熠熠发光,朝陈乾元看了一眼,说道:“杀。”
“杀!”陈乾元策马飞奔,跟随吕朝阳杀进去。
吕朝阳看了看气势暴涨的两人,只觉自己半生戎马,能遇到这些没被沙场死人磨去人性的年轻人,就感到活着的美好。“铁浮屠的兄弟们,能否给老子陷阵营让一条路出来!”
杀到战况焦灼的铁浮屠听闻吕无敌一声大吼,各是奋力向两侧厮杀,活生生给陷阵营裂出一条路来!
陷阵当无敌!
吕朝阳手提赤阳戟,一身百花战袍如一团烈火掠过战场,带着后方的七千陷阵营悍卒,化作一柄尖刀,直接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