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姒茜彤,你藏毒于身,伺机在宴会上投毒。如今物证就摆在你眼前,你还有何话说。”京兆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姒茜彤,想要在她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却失望了。姒茜彤竟然笑了,还是那种很不屑一顾地笑。京兆尹不由皱起了眉头。只听茜彤道,“敢问仵作,曼陀罗中毒症状为何?”
仵作道,“凡曼陀罗中毒者,会出现头昏、面红,状如醉酒,口干舌燥,多出现幻觉、呓语。”
姒茜彤又道,“卞府管家也说了,众人中毒乃是恶心呕吐不止,与曼陀罗中毒症状大相径庭,如何可以断言是我下的毒呢?更何况,曼陀罗本身有止咳之效,与川贝,冬花等物搭配,对顽固咳疾有奇效,我戴着它本为治病,大人却说我是藏毒于身,岂不可笑。”
京兆尹闻言,怒不可遏,准备给她点教训,却突然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讲得好。”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黑色广袖的束冠男子昂首迈入堂中,观其形容,瘦而有神,清秀而不孱弱,隐隐透着一股威势。在其身后,是一脸焦急的姜清扬。
京兆尹马上离开座位,来到堂下,伏地而拜,“下官京兆尹仇万德拜见文瑄殿下。”
茜彤闻言大惊,也跟着拜倒,“臣女茜彤拜见文瑄殿下。”
文瑄世子对着茜彤颔首微笑,“起来吧。”仇万德一边道“谢殿下”,一边就要起身,不料文瑄世子突然又道,“我是让姒小姐起来,并没有让你起来。”仇万德闻言,又跪于地上。
姜清扬焦急地上前扶起了姒茜彤,关切地问道,“你可曾受刑?”
姒茜彤摇了摇头。
姜清扬对着卞府管家冷哼道,“好你个狗奴才,无凭无据就敢陷害堂堂五品官员的千金,你该当何罪?”卞府管家哪里见过这仗势,早吓得衣衫都浸湿了,一边哆哆嗦嗦地道,“奴才该死,一时不察,冤枉了姒小姐,姒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一边对着姒茜彤磕头如捣蒜。
仇万德感觉姜清扬一语双关,也骂了自己,脸上又羞又气,眼见原告卞府管家已经调转风向,自己也不好再为难姒茜彤,只好将这口恶气咽下,面上仍然温和道,“禀殿下,下官已查明,卞府下毒一事与姒小姐无关。”
姜清扬道,“无关?刚才若非文瑄世子赶到,恐怕京兆尹已经对茜彤用刑了吧?”京兆尹脸色霎时变白,却不吭声。
文瑄世子劝道,“清扬,既然京兆尹已经查明茜彤并非下毒之人,我们把人带走就是了,何必再枉费口舌。”姜清扬忙俯下身子称是。
茜彤便被文瑄世子一行带离了京师衙门。
京师衙门外,文瑄世子十分欣赏地打量着姒茜彤,道“你就是均输令的女儿?”姒茜彤道,“正是。”文瑄世子仰头笑道,“有趣有趣,果然虎父无犬子。”姒茜彤突然跪于地上,“臣女有一事相求,请殿下应允。”文瑄回头望着她,问,“是什么事?”茜彤道,“如今卞府众人中毒原因未明,臣女冤屈仍未彻底洗脱,恳请殿下给臣女一个机会,让我返回卞府查出真相,还自己和众人一个公道。”姜清扬不可思议地望着茜彤,文瑄世子却似乎早料到似的,点头道,“也好,就依你了。”
卞府正厅,大夫们正紧张有序地为众位中毒的小姐诊疗开方。孔乐瑶对姜婉兮道,“没想到姒茜彤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其心却如此狠毒。”一旁的嵇小雅却道,“别胡说,茜彤不是那样的人。”姜婉兮也道,“我也相信,下毒之人不会是她。”众人正在议论,却瞧见话题的主角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姒静璇不顾身体的虚弱,喜悦地扑上前去,道,“茜彤姑姑,你没事吧。”茜彤怜爱地扶住姒静璇摇摇欲坠的身子,道,“你放心,我没事。”孔乐瑶冷哼道,“你倒是没事,可把我们害苦了。”茜彤并不生气,面向众人道,“我知道大家心中对茜彤还存在疑虑,茜彤回来就是为了查清真相,还大家和自己一个公道的。”
姒茜彤召来为大家诊病的大夫询问,从众人的呕吐物中可找到毒物?大夫回答,在呕吐物中并没有发现毒物,但是观大家呕吐腹泻不止的症状,像是中了巴豆之毒,但是症状又更加严重些。茜彤问道,“除了巴豆,还有那些毒物会让人呕吐腹泻不止,而且外观也是极容易被误食的?”大夫沉吟一番,脱口而出道,“水仙花茎状如蒜瓣,常容易被误食,中毒之人先会腹痛,继而恶心呕吐,腹泻不止。”茜彤闻言,沉思一番,回想宴会的细节。当时侍女们曾拿着食材给大家一一过目,很难可以当众做手脚,除非……想到此,茜彤对姜清扬道,“姜公子我想请你帮个忙,让侍卫把今日负责宴会传菜和烹饪的侍女都带上来。”
茜彤来到花园中,这里摆设如常,但是想必最重要的罪证已经被销毁了。她来到之前摆放配料的案前,用手指在乘清水的碗碟边缘摸了摸,然后放入口中尝了尝,接着又在煮汤的大锅的锅盖上,同样用手指摸了摸,然后放入口中尝了尝。旁边的姜清扬有些担心,想要阻止她,“这碗碟和锅盖上也许还留有毒物,你怎么随便就尝了呢?”姒茜彤笑了,“神农为百姓尝百草数次身中剧毒,而我只不过是稍微尝了些,不碍事的。更何况还有你在我身边呀。”姜清扬脸上一红,便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可瞧出些什么?”茜彤道,“众人所中的乃是两种毒,巴豆和水仙花茎。”姜清扬思索道,“你是说下毒之人有两个?”茜彤笑了,“姜公子好聪明,正是如此。”姜清扬接着问“何以见得?”茜彤指着碗碟道,“当初,侍女们将碗碟中的配菜呈给我们观看,想要做手脚是不能的,其中一个下毒的人就是端菜的侍女,她在指甲上涂上巴豆油,然后将指甲浸入清水中,待清水倒入锅中,众人吃了含有巴豆的食物则毒发。另一个人则是趁我们都在花园中的时候,事先在锅盖中涂上了水仙花茎的汁液,待热水沸腾,沾上有毒的汁液。这也便是为何众人的呕吐物中找不到毒物的缘故。”
这时候只听侍卫禀报,先前负责上菜和烹饪的侍女们都带到了。只见10位侍女一字排开,脸上都带着不知发生何事的不安。姜清扬沉声喝道,“把手都伸出来。”侍女们刷刷把手纷纷伸出,一双双青葱般的玉手格外迷人。姜清扬挨个巡视,最后指着其中一人道,“你站出来。”被指认的少女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上,“大人,小人什么也不知道,请放过小人。”侍卫也不解道,“大人,为何指认她?”姜清扬道,给大家看你的指甲。只见那名侍女的十根手指头上光秃秃的,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留有长而美的指甲。侍女颤颤巍巍地说“小人因嫌指甲长了,故而剪去。”姜清扬道,“是吗?恐怕是因为你担心指甲里藏了毒会被人发现吧。”侍女还要分辩,却有另一名侍卫从她房中搜出一包来不及销毁的锦帕,里面正是装有巴豆油的小瓷瓶。侍女磕头如捣蒜,“求大人放过小的,一切都是小姐的意思,小的也是身不由己。”姜清扬手一扬,道“送去京师衙门。”侍女闻言立刻就昏死了过去。姜清扬觉得奇怪,只找到一个下毒的,剩下的侍女指甲都完好无损,那另一个又该怎么查呢?他看向姒茜彤,姒茜彤也在拧眉沉思,突然间她想起了那个伶俐的侍女,她后面再也没有出现过。姒茜彤问,“有谁见着今日宴会上试菜的那名侍女?”侍女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人作为代表回答道,“我们从未见过此人。”茜彤和姜清扬闻言都大惊失色。茜彤想了想,回忆当时席中众人所在位置,最后怀疑起一个人来。
这时候,大夫也过来尝毒,告诉茜彤锅盖上巴豆油和水仙花茎的毒液,装清水的碗碟却只有巴豆油,此外众人的呕吐物中可以闻到水仙花茎淡淡的味道。因此,还是验证了茜彤的推理的。姒茜彤去看望姒元熙。姒元熙虽然躺着,却掩饰不住地开心,“我好开心呀,你竟然会关心我。”姒茜彤环顾左右,问道,“风如雁呢?他不是一向跟你形影不离的吗?为什么席中一直没见到他?”话音刚落,只见风如雁扶着屏风,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每走一步仿佛都花了很大的劲,脸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微笑,“茜彤小姐找我,不巧地很,我不适合吃辣,第一道菜就让我腹泻到现在。”茜彤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风如雁,发现他面色苍白,满头虚汗,不像伪装,再认真瞧他的五官,眉目如画,唇如朱砂,若是扮做女子,也会让女子们逊让三分呢。她冷笑道,“方才在席中试毒的那名侍女是你扮的吧?”风如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一直呆在茅厕,怎么可能扮做女子呢?茜彤小姐若不信,可以询问清扫茅厕的阿伯。”茜彤冷笑,“别装了,我都闻到你身上的脂粉味了。”风如雁笑了,“若说我身上真有什么味,那一定是屎味,怎么会是脂粉味呢?”茜彤发现实在问不出什么,苦于没有证据,只好作罢。风如雁看着茜彤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无奈。风如雁一开始发现卞纯竹指使侍女在菜中下毒,但不知道她对付谁,心里担心,于是伪装成侍女模样混入宴会中不料却被姒希纯识破,还倒霉地吃下了有毒的巴豆。
姒茜彤询问过打扫茅厕的阿伯,证明风如雁说的不假,这样他就没有下毒的时间了。于是她不得不重新分析,除了侍女外,出席的宾客也同样值得怀疑。假设下毒之人是席位中最后一个离开的宾客,她趁大家都不在,在所有人的碗碟中涂上了水仙花茎的汁液。但是稍后茜彤自己否定了这个推论。因为即使离开席位,席中仍然有许多侍女,是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的。而且最后离开的是主人卞纯竹啊。她既然已经选择用巴豆下毒,是不会再下毒性更加猛烈的水仙花茎汁的,更可况她本来的目标仅仅是孔乐瑶一人而已,再者单凭她恐怕真的没办法设计出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下毒计谋。正当她冥思苦想之际,姜清扬跑来告诉他,侍卫们在厨房里找到剩下的蒜子,大夫辨认后从中发现了几颗水仙花茎,厨子已经认罪,承认是自己的失误导致众人食物中毒。姒茜彤却觉得这一切太巧了,物证竟然没有被销毁,水仙花茎汁的毒只是个意外,仿佛一切的始作俑者从来都只有卞纯竹一个。
文瑄世子却认为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他先恶狠狠地警告了罪魁祸首卞纯竹一番,吓得卞纯竹都快哭出来了。同时,他对姒茜彤的表现很是欣赏,想要单独与她叙话。姜清扬有些担心地问文瑄世子,“殿下,您不会看上她了吧?”文瑄世子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茜彤既然是清扬心中所爱,我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更何况,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心里喜欢的一直都只有你的姐姐。”姜清扬不好意思道,“殿下英明。”
偏厅。只有文瑄世子与姒茜彤两人。茜彤问道,“不知文瑄世子单独召见我所为何事?”文瑄世子道,“你的才智不在你父亲之下,我希望你们父女二人能齐心协力,帮助我破获一个大案。”